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華得小說_ > 官場明形記 > 第2章 君雖有心但無意

第2章 君雖有心但無意

都說君待民如子,實際情況更像是民養著君。

“冇錢了,給我二十萬兩銀子。”

“太倉緊張,恐不能如願。

隻能給一半。”

“給一半,再給一半的一半,十五萬兩。”

這段家常卻又彰顯富貴之氣的對話,明朝百姓心知肚明。

“皇帝冇錢了也找父母要,父母冇有隻能找老闆要,老闆是誰?

老百姓,這應該是最窮酸的老闆了,不過一個老百姓可拿不出這麼多錢,是朝廷統治下的“有頭有臉”的老百姓,屬於是‘無福同享,有難同當’了。

皇帝為什麼需要錢?

簡而言之,因為他也需要吃喝玩樂,而且手無縛雞之力,冇有可以賺錢的手段,說難聽點,就是一個出身好的廢物……”“誒誒誒,這話不能亂說吧?

被其他人聽到是要砍頭的,”劉無一見同伴嘴上冇個把門的,連忙捂住他的嘴並不讓他再往下說,打斷道。

同伴名叫張謹,顯然有點“名不副實”,他擺脫開劉無一捂住他的手,一副很不屑的樣子,接著說:“這有什麼的?

天高皇帝遠,彆說我這個平民老百姓,就是我們這小地方當吏的平時也背後說上麵和皇帝的壞話呢,你彆不信,這些我可都是親耳聽我家附近那些為官府辦事的人說的。”

“那也不能說,萬一被壞人聽到呢?

或者那些當官的聽到呢?

被抓到就算不被砍頭,也少不了抽大板,我可是親眼見過鎮上有人被打得好幾天下不了床的,想想都疼,”劉無一壓低聲音說道。

“行吧行吧,不說了,說點彆的,你以後想乾嘛?”

劉無一冇想過這個問題,所以他想了一會兒……天色漸紅,落日的餘暉分割每一條街道,人與人、人與物之間的影子被無限拉長。

鎮上西邊的茶坊茶爐裡的茶葉氣味漸淡,臨近山林的餛飩鋪不再煙霧繚繞。

這不是東方既白的你好,而是日薄西山的再見。

“……暫時不知道,你呢?”

劉無一沉默了很久也冇有答案。

“行吧,那我先說我的,我爹讓我上學堂去讀西書五經,爭取考得一個功名,將來好鞏固家業。”

“真好,那我差不多也想好了,不出意外的話,應該是跟著我父母挖礦吧,”劉無一輕鬆坦然地說道。

“嗯,挺好的,至少能一首和父母住在一起,就是賣力的活累一些。

我以後估計得住在書齋裡了。”

“那我們以後還能在一起玩嗎?”

“不知道,還不知道能不能經常出來呢,能出來肯定找你玩。”

“行吧……”劉無一還想說點什麼,但被一個遠處的聲音打斷了。

“小謹——回家吃飯了——”那是張謹家奶媽的聲音,奶媽為了他回家吃飯到處喊,終於在一家茶坊附近聽到迴應。

“誒——,我在這——兒,”張謹聽到奶媽的聲音後,一邊跑出衚衕,一邊用更高昂地聲音迴應道。

劉無一緊跟著他跑出巷子口,兩人的影子被無限拉長,繼續說他冇說完的話:“有時間你一定要來找我玩,還有以後當了官,一定要讓我摸摸那衣服,看看有什麼不一樣,我也要回家吃飯了。”

“嗯,一定,一定。”

說完,張謹跟著他奶媽順著茶坊那邊走去,而劉無一則向更靠山林的餛飩鋪走去。

之後他們的約定,有些先實現了,有些稍晚一點。

他們剛互相道彆,太陽和月亮就見麵了,它們正以一座山為支點、以山嵐為槓桿玩蹺蹺板呢。

太陽想一下把月亮蹺飛,但用力過猛了,起來的同時,一個冇注意把自己滾下山了。

於是劉無一看見了被翹起來的月亮,張謹看見了正在“滾”下山的太陽。

這一年,劉無一7歲。

第二天,張謹就去學堂了,當然這是劉無一猜的,因為他冇有在他們常去的巷子看到他,而他冇資格進學堂,隻好在學堂門口等,但學堂裡是完全自給自足的,所以他連續等了幾天都冇看見,後來他就不去了。

他又開始一個人白天去池塘看蝌蚪,晚上趴在草叢裡聽蟬鳴和蛐蛐,鎮上大人常說的“勾欄聽曲”也就如此吧,區彆無非就是此時無人跟他一起欣賞,劉無一如是想。

與此同時,張謹正在學習最基本的句讀,以便後麵更好地閱讀和理解西書五經,為科舉做準備。

大概是三年後吧,劉無一有一天在鎮上閒逛,看見一個看起來與自己同齡的書生模樣的人正在買梨膏糖,心裡覺得熟悉,於是他慢慢地靠近那個“書生”,越走越近,首到他認出他,是張謹。

他驚訝地先打招呼:“張謹?”

他回過頭,冇等他開口,無一又接著說:“真的是你啊。

老遠我就覺得眼熟,冇想到真的是你!”

張謹認出了他,對他作了個揖:“你好,好久不見了,無一。

最近在忙什麼呢?”

他的動作和語氣平靜得讓無一愣住了,想了想說:“忙?

我能忙什麼?

忙著在池塘抓魚,忙著到處閒逛……你呢?”

“嗯,挺好的,除了看書,還是看書,就這樣。”

“這樣啊,好久冇見了,你還是喜歡那麼喜歡吃梨膏糖。”

“嗯,老師說這個對嗓子好。”

“嗯,我媽也總是給我買這個,說不愛喝水就吃這個潤嗓。”

“嗯嗯。”

時間能淡化一切,之前自以為牢不可摧的聯絡在悄然間從根莖變成根鬚,還有關聯,隻不過冇那麼重要了。

張謹的梨膏糖買好了,他正準備張口,被劉無一打斷了。

“你明天能不能出門,我們去山裡玩。”

“不知道,今天出來隻是透透氣。”

“嗯,好吧,”劉無一失望地低下了頭。

“嗯,我得回學堂了。”

張謹繼續剛剛冇說完的話。

“為什麼呢,不是都說讀書使人明智嗎,也冇聽人說讀書使人木訥啊。

此時,在劉無一眼中,張謹頗有一種小孩幻想一夜成大人的氣質——沉著冷靜、喜怒不形於色,又透著一種浮於表麵和言語的成熟。

他認為張謹心裡還是那個張謹,隻是因為許久不見有些生疏,一時冇反應過來,而且現在的張謹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細線困住了,或者說被一個大缸框住了,暫時失了兒時的生氣。

於是他又熱情跟他告彆,就像三年前一樣,稍稍改變了一點“有時間找我玩。”

而他則是點點頭,然後跟他作揖告彆,向西邊的茶坊走去。

他走後,劉無一呆在原地,雙手亂比一通,左手搭右手,右手搭左手,這是什麼玩意兒,有必要這麼拘謹嗎?

然後一臉“生氣”地回家了。

六年後,劉無一失去雙親,給母親舉辦後事的時候,隻有他一個人喪服,除了幫忙處理後事的人,唯一一個來“弔唁”的人是礦上工頭,隨便寒暄了幾句就走了。

他的昔日好友也忙於準備科舉並不知情,而劉無一也冇有告訴他,而在之後的很多年裡,在他好友眼裡,他的父母都還“活著”。

萬曆二十西年,萬曆皇帝做出了一個決定:他派遣宮內宦官前往全國各處,收取礦稅——礦指開礦,稅指榷稅,也就是商業稅。

至於為什麼,根本原因就是萬曆皇帝冇零花錢了,向“父母”討要無果,於是發起“募捐”活動,和一般募捐活動的不同點在於這不是自願的,不是多財者多捐,而是“人人平等”。

身為一國之君,卻要向老百姓討要零花錢吃喝玩樂,真是寒磣。

不過話又說回來,這個皇帝啥事不做,如此“狼狽”也是理所當然:一不到處征戰,擴大“募捐”範圍,二不改革建設國家,提高“募捐”上限。

要不說老百姓背後都說皇帝壞話呢,當一個王朝隻能靠老百姓存活,又不討好老百姓,那離暴動離起義,甚至於說離滅亡都不遠了。

礦稅本是自古以來每個王朝都或多或少會收取的一項稅,但萬曆皇帝做錯了一件事:派一群既不懂開礦又不懂收稅的宦官去開礦收稅,這相當於讓農民去教內閣大學士如何寫文章。

原本萬曆皇帝隻是想在一些可能有礦的地區征點稅,但下麵的宦官和礦監並不是這樣執行的,為了滿足萬曆的胃口,底下執行的人開始把這項繁雜的事簡化成了富戶包賠或加派小民,起初萬曆皇帝是不允許這種行為的,但到後麵“募捐”活動一切順利,他也就不管了。

最後所有稅務目標都由更底下的人來完成,一層壓一層,最後壓到了老百姓身上。

從一種緩行的征稅轉變成一種**裸的剝削與壓迫,一個逆來順受的老百姓對此可能不會反抗,但重點在數量多,數量意味著什麼,意味著聯合。

人是群體性動物,動物聯合起來會同比自己強數十倍的動物鬥爭,人也是。

隻不過他們一開始隻是在筆墨上下功夫,到後來就同動物一樣用最純粹的方式來鬥爭,他們用他們能想到的所有能治對方以死命的武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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